白草黄沙。月照孤村三两家。

　　这【zhè】是北宋灭亡【wáng】之际一位被【bèi】金人虏去的【de】弱女子写的【de】词【cí】，描述被虏北行之经【jīng】历【lì】，抒发国【guó】破家亡【wáng】之巨痛。作者之父本是阳武（河南原阳）县令，在金兵南侵【qīn】围【wéi】城时，奋勇抵抗，壮烈殉国，妻、子一【yī】同遇【yù】难。“其女为贼虏去【qù】，题【tí】字于【yú】雄州驿中，叙其【qí】本末”（韦居【jū】安【ān】《梅磵诗话》）。由【yóu】此可以想见作者写作此词【cí】时揪心泣血的情【qíng】景【jǐng】。雄【xióng】州，河北省雄县。

　　开头两句【jù】，写【xiě】被金人【rén】用车载向北方出发时【shí】的情景。“朝”，点明出发的时间是在早上；“云”，点明出【chū】发时的环境气氛是那么惨淡，阴云【yún】密布；“横度”，形容阴云突如其来地漫过来。首句【jù】看似写【xiě】景，渲染自然气候之恶劣；实是【shì】暗喻【yù】当时政治【zhì】风云【yún】的突然变化，形势【shì】险恶。一个【gè】“横【héng】”字，把作者那种祸从【cóng】天降的【de】特殊感受强【qiáng】调了出【chū】来。因此，次【cì】句“辘辘车声【shēng】如【rú】水【shuǐ】去”就【jiù】直道其事【shì】了。“辘【lù】辘”，象声词，形容车轮声。杜牧《阿房宫赋》有“辘辘远听，杳【yǎo】不知【zhī】其所【suǒ】之也【yě】”之句，那是【shì】描写【xiě】六国宫妃被虏秦宫之后的【de】可悲生活，这【zhè】里是写作者【zhě】被【bèi】虏北上、乘敌囚【qiú】车、不知【zhī】所往【wǎng】的惨痛情景。“如水去【qù】”，既写出被【bèi】虏妇女之众多【duō】，又【yòu】表达了【le】将【jiāng】一去不返的痛苦心境，比喻生动，含意深长，道尽了国势危亡、一蹶【juě】不振，身为俘虏、前【qián】途茫茫的深哀大痛。

　　紧承【chéng】“去【qù】”字，作者用“白草黄沙，月照孤【gū】村三两【liǎng】家”，再描写沿途之所见。“白草”，我【wǒ】国西【xī】北地区所产之草，干枯【kū】时成白【bái】色，故名。唐【táng】代边塞【sāi】诗【shī】人岑参有“北【běi】风卷地【dì】白草【cǎo】折”、“平沙莽莽黄【huáng】入天”之句，那是描写天山一带苦【kǔ】寒【hán】荒凉的景【jǐng】象；作者在【zài】此借用字面，渲染出河北秋季枯草【cǎo】遍地、一片不毛的【de】气氛。在这惨【cǎn】淡萧索的背景之下，只见月【yuè】光清冷地照着只【zhī】有【yǒu】三【sān】两户人家的荒村，孤零零地，没有【yǒu】一点活气。作者描述敌占【zhàn】区是【shì】这样地衰败不【bú】堪，凄凉已极，不仅揭【jiē】示了金兵烧杀虏掠造成的【de】惨象【xiàng】，更衬托出作者被虏离【lí】乡、身临异地那种无比悲苦的心境。上句侧重【chóng】写【xiě】白【bái】天【tiān】之所见，下句【jù】侧重写夜晚之所见，而【ér】又互文【wén】见【jiàn】义，彼此映【yìng】衬【chèn】，合成一幅北国荒【huāng】寒图，作【zuò】者的满眼【yǎn】血泪、一腔悲哀也正涂【tú】染其【qí】上了。

　　上片写开始被押北行途中的情景【jǐng】；下【xià】片【piàn】写继续北行直至雄州的情景【jǐng】。上【shàng】片侧重写【xiě】所见，以写景为主；下【xià】片侧重写所【suǒ】思，以抒情为主。

　　“飞鸿过【guò】也，百结愁【chóu】肠无昼夜。”这是继续被押【yā】北行途【tú】中的一个【gè】特写镜【jìng】头。作者眼看敌占区荒凉凄冷的景象，心头充满了国破家【jiā】亡的悲哀【āi】，忽【hū】然看到鸿雁从【cóng】北【běi】往南地飞去，不禁更【gèng】撩起了对故乡【xiāng】的怀【huái】念、对亲人的追思【sī】。然而父母兄弟均死于敌手【shǒu】，即使鸿雁能够传书，自己又不知【zhī】道投书给谁，何况【kuàng】自【zì】己身为俘虏，失去【qù】自【zì】由，不仅不能象鸿【hóng】雁那【nà】样飞向南方故土，恐怕连投书的自【zì】由也【yě】没【méi】有。这种【zhǒng】种愁【chóu】思，郁【yù】结难【nán】解【jiě】，使【shǐ】得愁肠寸断【duàn】，简直达【dá】到【dào】日也愁、夜也愁的地步，不知如何是好了。

　　就在这【zhè】种度日如【rú】年的【de】愁境中，“渐近燕山”，来到雄州，离金邦的京城——那【nà】在【zài】燕山脚下【xià】的燕京（即中都【dōu】，北京市【shì】）已经不远了。这句既照应词题，又开启下【xià】句“回首【shǒu】乡【xiāng】关归路难【nán】”。空见【jiàn】飞鸿南去【qù】，自己身陷异域，只能回头遥【yáo】望那【nà】难舍【shě】难忘的故国乡【xiāng】土【tǔ】，可要顺着此路回去就比登【dēng】天还难了。作【zuò】者强【qiáng】烈的【de】怀国【guó】思乡之【zhī】情，深沉【chén】的亡国丧家之恨，无可【kě】奈何的【de】身为【wéi】敌俘之悲，已经绝望的【de】永别家园之痛，在【zài】此【cǐ】一齐倾诉出来【lái】，字字饱含着血泪。全词【cí】“寥寥数十【shí】字【zì】，写【xiě】出步步留恋【liàn】，步步凄恻”（况周【zhōu】颐《蕙风词话续编》）的家国【guó】之恨，被虏之痛，怀乡之情，仔细体味，真是撼人肺腑、感人涕下。

　　虽然【rán】全【quán】词写的为个人的不幸，却反映【yìng】出当时广大人【rén】民的【de】普遍遭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