阮元简介

徽派朴学

　　阮元【yuán】作为【wéi】徽【huī】派朴学发【fā】展后期【qī】的重镇巨掣，其治【zhì】学师承戴【dài】震，守以古训发明义理之旨。乾隆【lóng】五十一【yī】年（1786），阮元举【jǔ】乡试入【rù】都，时年【nián】二十三，得与【yǔ】邵晋涵、王念孙、任大【dà】椿相交（见《揅经室【shì】二集》卷七《南江始氏【shì】遗书．序》）。其时戴氏亡故已十年，而王【wáng】念孙、任大椿皆戴震之门人弟子，邵则为戴【dài】氏论学的“同志【zhì】密友”，他们对于阮元的影【yǐng】响极大，阮元之训诂学【xué】，得之【zhī】王念孙较多，从此奠【diàn】定他【tā】为学【xué】的基础，终于成【chéng】为徽派朴学极有潜力的后劲【jìn】之【zhī】旅，其【qí】后徽【huī】派朴学盛行江浙、名噪扬州、蜚声【shēng】鲁豫、远播西【xī】南，得【dé】阮元之力【lì】尤多。

　　阮元论学【xué】之旨，主张实事求是，“余之说经，推明古经，实事求是而已【yǐ】，非敢立异也。”（《揅经室集．自序》）。一方面，以文字训诂、考【kǎo】证辨【biàn】伪探求经书【shū】义理、恢复经典【diǎn】原貌【mào】的【de】做法【fǎ】即为“实”的方法。另一【yī】方面，阮元的“实”又具有【yǒu】“实【shí】学”、“实行”、“实践”、“务实”等【děng】带有时代特【tè】点的【de】新的【de】含义。阮元将格物与实践统一起【qǐ】来，开始关注“家国天【tiān】下【xià】之事”，真切反【fǎn】映出【chū】徽【huī】派【pài】朴学后期发展方向的转变。《清儒学案．仪征学案【àn】》评价阮元：“推阐古【gǔ】圣贤训【xùn】世之意【yì】，务【wù】在切于日用，使人人可【kě】以身体力行。”阮元研究范围自经史小【xiǎo】学以及金石诗【shī】文【wén】，巨细无所不包，尤其提倡以勘【kān】明【míng】大意【yì】为理【lǐ】念。其学【xué】术思想【xiǎng】主要体现在讲求“因古【gǔ】训以求义【yì】理”，认为：“圣贤之【zhī】言【yán】，不但深远者非训【xùn】诂不明【míng】，即浅【qiǎn】近【jìn】者【zhě】亦【yì】非【fēi】训诂不明。”（《揅经室一【yī】集》卷二《论【lùn】语一贯【guàn】说》）或言：“古今【jīn】义理之学，必【bì】自训诂始【shǐ】。”（《揅经【jīng】室续集》卷一《冯柳东三家【jiā】证异文疏证．序》）并有鉴于宋、明理学【xué】家【jiā】们【men】争论“仁【rén】”字的含【hán】义，运用归纳的方法，把孔子、孟【mèng】子所有论述“仁【rén】”字【zì】的文句集【jí】中起来，加以排比【bǐ】，写成《论语论【lùn】仁论》及《孟子【zǐ】论仁论》，用孔【kǒng】孟【mèng】论述“仁”字的原意去纠正【zhèng】后世对“仁”字的曲解，从而避【bì】免了离【lí】开实事而空谈心性的【de】误区【qū】。同时这体【tǐ】现了所谓【wèi】的“以古训明义理”。在文字训诂方【fāng】面，阮元遵循高邮王氏之【zhī】法【fǎ】，大都由声【shēng】音贯通文字，从而总结出它的通【tōng】例。阮【ruǎn】元曾【céng】经提【tí】出【chū】探语【yǔ】源、求本字、明通假、辨【biàn】谊诂四种【zhǒng】方【fāng】法，张【zhāng】舜徽先生在评论《揅经室集》时【shí】赞扬道：“元尝自言余之学【xué】多在训诂【gǔ】，良不【bú】诬也。”（张舜徽《清人文集别【bié】录【lù】》卷十【shí】一）

　　阮【ruǎn】元的治学特【tè】点是由训诂【gǔ】入手，长于比对归纳【nà】。和他之【zhī】前的徽派朴学前辈一样【yàng】，阮【ruǎn】元【yuán】认为考据、义理、辞章【zhāng】三者【zhě】是密不可分、兼顾并重的，不重考据，将无从窥探【tàn】学问的门【mén】径【jìng】，无法升【shēng】堂入室，但光重【chóng】名物考据，不探【tàn】求义理，仍【réng】然不能步入【rù】学问的殿堂。他在《揅经室【shì】一集【jí】》卷二《拟【nǐ】国史儒林传．序》称【chēng】：“圣人【rén】之道貌岸【àn】然，譬若宫墙，文字训诂【gǔ】，其门径也【yě】。门径苟误，跬【kuǐ】足【zú】皆歧，安能升堂【táng】入室乎……或者但求名物，不【bú】论【lùn】圣道，又若终年寝馈【kuì】于门庑之间，无复【fù】知【zhī】有堂室矣。” 可【kě】见，阮【ruǎn】元【yuán】虽主张由【yóu】训【xùn】诂求义理，但同时意【yì】识到【dào】汉学埋头故纸，限于猥琐的流弊，坚决反对“但求名物，不论圣道”的【de】纯【chún】粹训诂之学，意在超越局部的研究而【ér】作融会贯通的【de】工作，这也是阮【ruǎn】元在学术【shù】见【jiàn】解上体现出与戴震之学的差【chà】异。阮【ruǎn】元从事文字训诂，着眼于【yú】源【yuán】流和发展【zhǎn】演变，着眼于字群音义上的相互【hù】联系，不是【shì】进【jìn】行一词一义、一事【shì】一物的【de】孤立的研【yán】究考证，而是以联系的、发展【zhǎn】的眼光【guāng】来观察研究事物【wù】。研究礼制【zhì】典章，不纠【jiū】缠于事【shì】物【wù】名称的孤立考证，而是着眼于古代礼制的大体，不脱离历【lì】史【shǐ】发【fā】展的背景和阶段性，充分体现出他联系、变【biàn】化、会【huì】通的史学观，诚如皮锡瑞所言：“今得阮元【yuán】之通【tōng】识【shí】，可以破前儒之【zhī】幽冥矣！”（《经学通【tōng】论．三礼．论明堂辟雍【yōng】封禅当以阮元之言为定论》）

在考据方面

　　阮元的业绩主【zhǔ】要体现在文字、主源、金石碑刻和对于典章制度的【de】考试等诸多领域，比如在考证文【wén】字本义和造字之【zhī】始时，阮元与戴震【zhèn】提【tí】出的“读书首在识字【zì】”的指导思想一脉【mò】相【xiàng】承，考证【zhèng】字的语源、本义【yì】、通假、训诂并有所发挥。又如在对于古代的典章制【zhì】度【dù】的研【yán】究【jiū】中，阮元经过细密考证【zhèng】，写出【chū】《明堂论》、《封泰山论【lùn】》等文【wén】，认为所【suǒ】谓“明堂【táng】”、“辟雍”只不过是上古【gǔ】没有宫室时的一种简陋的结构，很【hěn】象后世游牧地区的帐【zhàng】篷，上【shàng】圆下方，四周环水，每逢大事如祭祀、行【háng】军礼、学【xué】礼，或者发【fā】布政命，都在【zài】这【zhè】里举行。阮元还【hái】说，“封”是统【tǒng】治者在南郊【jiāo】祭天，“禅”是【shì】统【tǒng】治者在北郊祭地。阮元这种解释，都是【shì】他【tā】经过周密【mì】考证的结【jié】果，为时所称【chēng】。

在义理方面

　　阮【ruǎn】元一贯主【zhǔ】张“若义理从古训中来，则【zé】孔子所得之义【yì】理，必【bì】自孔子【zǐ】以前之古训中来”，正如【rú】在《诗书古训》一文他说【shuō】：“万【wàn】世之学，以【yǐ】孔、孟为【wéi】宗【zōng】；孔孟之【zhī】学，以【yǐ】《诗》、《书》为宗。学不【bú】宗孔、孟【mèng】，必【bì】入【rù】于异端【duān】。孔、孟之学所以不杂者，守商【shāng】、周以来《诗【shī】》、《书》古【gǔ】训以【yǐ】为据也【yě】。《诗》三百篇，《尚【shàng】书》数十篇，孔、孟以此为学，以此为教，故一言一行，皆深表不疑。”此【cǐ】外【wài】，《论语论仁论》、《孟子论【lùn】仁论【lùn】》、《性【xìng】命古训》等都【dōu】是【shì】阮元所作关于阐发【fā】义理的【de】著述。

在辞章方面

　　阮元与当时【shí】的与桐城派“古文”异趣迥然，其论【lùn】文重文笔之辨，以【yǐ】用【yòng】韵对偶者为文、无韵【yùn】散行者为【wéi】笔，提【tí】倡骈【pián】偶。阮元虽以经学【xué】知【zhī】名，所作辞章，亦不乏可【kě】读之篇【piān】。所著【zhe】《揅经室集》共六集五十八【bā】卷，前四集为阮【ruǎn】元【yuán】生前手定【dìng】者【zhě】，隐然【rán】以经、史、子、集为次【cì】。说经之【zhī】文，多在【zài】一集，自四集以下，始以诗文合编。

　　阮元不【bú】仅是【shì】自徽派【pài】朴【pǔ】学阵营【yíng】中走【zǒu】出来【lái】的清代思【sī】想学术史上【shàng】的【de】一位里程碑式【shì】的人物，而且他【tā】对徽【huī】派朴学最【zuì】大的贡献，一是汇集【jí】编印大量书籍文献，一是培养造就大批有用人才。纵观【guān】阮元在横跨三朝【cháo】的半个多【duō】世纪里，造【zào】就了数以【yǐ】百计的人才，其中不少后【hòu】来成【chéng】为徽【huī】派朴学的精英【yīng】，使得徽派朴【pǔ】学得以广泛传播并发扬光【guāng】大。这些【xiē】人才的【de】来源，除了慕名前来投师【shī】或【huò】在社会交【jiāo】往【wǎng】中发现的以外，科场选【xuǎn】拔和书院培养应【yīng】是两个主【zhǔ】要的途径【jìng】。不仅有在科场选拔如王引之、郝懿行、丁晏等人，阮【ruǎn】元为官【guān】浙江巡抚【fǔ】时在【zài】杭州创建了诂经精舍，延请当【dāng】时的著名学者【zhě】如王【wáng】昶、孙【sūn】星【xīng】衍【yǎn】等来主讲，又邀金鹗、洪颐【yí】煊、震煊兄弟讲肄其【qí】中【zhōng】，教学内容【róng】为经史疑义及小学、天文、地理、算法等【děng】。在诂经精舍肄【yì】业的，多【duō】为学行出众的高材生，德清徐【xú】养【yǎng】原、嘉兴李遇孙，虽都【dōu】学有专【zhuān】长，也还来此修习【xí】。当时阮元【yuán】编辑【jí】《经籍籑诂【gǔ】》尚未完成，同时又在校刊《十三经注疏》，这些【xiē】亦徒亦友的绩学之士【shì】，转而又【yòu】成为阮元编书的得【dé】力助【zhù】手。如徐养原曾帮助他校勘《十【shí】三【sān】经注疏》中的《尚【shàng】书【shū】》和《仪礼》，洪震【zhèn】煊既担任《经【jīng】籍籑【zhuàn】诂【gǔ】》中的【de】《方言》部分，又担任《十三经【jīng】注疏【shū】》中的《小【xiǎo】戴礼记》校勘。教【jiāo】学相【xiàng】长，实践【jiàn】锻炼，造【zào】就了一大批有【yǒu】用的人才，其中不少人后来都成为“徽派朴学”的知名学者。阮元任两广总督时，在广州创建学海堂【táng】书院，并亲自讲【jiǎng】学。有【yǒu】学长八人，分别担【dān】任教学任务，学习【xí】《十【shí】三经【jīng】》、《史记》、《汉书》、《文选【xuǎn】》、《杜【dù】甫【fǔ】诗》、《韩昌黎集》等，任学【xué】生选【xuǎn】择一门，作日【rì】记，由【yóu】学长评阅【yuè】指点。广东番禺【yú】人侯康，就因所为文，得【dé】到【dào】赏识，由是知名【míng】。番禺人林伯桐和陈澧，都担任过学海堂【táng】学长，陈澧【lǐ】任职【zhí】时间尤长。广东嘉应人李黼平也【yě】曾补【bǔ】聘【pìn】来学海【hǎi】堂批阅课艺【yì】，阮【ruǎn】元还延请他为之教子读【dú】书。著名的《皇【huáng】清经解》也是在【zài】这时【shí】编刻的【de】，所以又称作《学海堂经【jīng】解》。徽派【pài】朴学【xué】之所【suǒ】以能远被西南，除了程恩泽、郑珍传播的影响以【yǐ】外，学海堂书院培养造就的【de】大批人才，影【yǐng】响更【gèng】加深远。诸如【rú】上述所提林【lín】伯桐、陈澧【lǐ】、李【lǐ】黼平、侯康等学【xué】有所【suǒ】成者，不胜枚【méi】举。

　　阮【ruǎn】元自弱【ruò】冠一举成名【míng】，在【zài】长达六十【shí】多【duō】年的治学生【shēng】涯中【zhōng】（其中还有大部分时间治理政务），著作【zuò】极【jí】为丰【fēng】富【fù】，说【shuō】他是【shì】“著【zhe】作等身”，当之无【wú】愧。在阮元60岁时【shí】，龚自珍撰文对其在大半生所取得的【de】学术成就进行了【le】比【bǐ】较全【quán】面的总结，盛【shèng】赞阮元的训诂之学、校勘之学、目录之学、典章制度【dù】之学、史学、金石之学、术【shù】数之学、文章之学、性道【dào】之学、掌故【gù】之学等，称其“凡若此者，固已汇汉宋【sòng】之全，拓天人之韬，泯华实之【zhī】辨，总才学【xué】之归。”（《阮尚书年谱第一序》）阮元在诸多【duō】领域都取得了瞩目成就，尤其在【zài】文献学和【hé】史学方面，并【bìng】且一【yī】生致力于文献的整【zhěng】理、汇辑、编撰、刊刻，成绩斐然。其【qí】生【shēng】平所著之书，根据一【yī】些常见书目统计，约在【zài】三十种以上，其【qí】中人们比【bǐ】较熟知的【de】有如下十多种：《三家诗【shī】补遗》、《考【kǎo】工记车制图解》、《诗书【shū】古训》、《仪【yí】礼石经校勘记【jì】》、《儒【rú】林【lín】传稿》、 《畴人传》、 《积古斋钟鼎彝器疑识》、 《定香【xiāng】亭笔谈》、《小沧【cāng】浪笔谈》、《选项印宛委别藏提要》、《揅经室【shì】集》、《十三经注【zhù】疏【shū】校勘【kān】记》。所【suǒ】编之【zhī】书有《经籍籑诂》、《皇清经解》、《两浙金【jīn】石志【zhì】》、《诂经精舍文集【jí】》、《淮【huái】海英灵【líng】集》、《八甎吟馆刻烛集【jí】》等。此外【wài】，阮【ruǎn】元还【hái】主编过一些【xiē】大【dà】型的志书，如《嘉【jiā】庆嘉【jiā】兴【xìng】府志》八【bā】十卷、《广【guǎng】东【dōng】通志》三百三十四卷。在阮【ruǎn】元刻印【yìn】之书中【zhōng】，最为人们熟知的，除上述《皇【huáng】清经解》、《经籍籑诂》以外，当推《十三经注疏》。这是【shì】一部大型的经学丛书，收【shōu】书一【yī】百八【bā】十余种、一千四百【bǎi】余卷。刻印【yìn】时，罗【luó】致了一些绩学【xué】之士担任校勘【kān】，由阮元总其成。这些校勘【kān】成果，就【jiù】是【shì】著名的《十三经注疏校勘记》。阮元所刻印之【zhī】书【shū】还有一个重点，是【shì】其搜集刻印了【le】一【yī】些知名【míng】学者的遗著【zhe】。据【jù】粗略统计，他【tā】所刻名家选集就有钱大【dà】昕、钱塘、汪中、刘台拱、孔广森、张惠言、焦【jiāo】循、凌廷堪等大家。可见【jiàn】阮元究【jiū】心表彰绝学，不【bú】遗余力。

　　也有学者认为，阮元是清代后期形成的【de】扬州学【xué】派的主【zhǔ】要【yào】代【dài】表【biǎo】人物之【zhī】一，并将扬州【zhōu】学【xué】派定【dìng】义【yì】为清代汉【hàn】学【xué】的又一分支，是【shì】汉学发展至高峰并开【kāi】始走向衰【shuāi】落时期的【de】一个学派，它的形成稍晚于皖派。可以说，无论现今依照怎样的标准来界定当时的学派，都不能否定阮元学【xué】术思想中闪烁的徽派朴学的理念标志，都无法【fǎ】抹杀【shā】阮元留在徽派朴学百【bǎi】年辉煌史上深深的【de】烙印。更高意义上讲【jiǎng】，阮元学【xué】术思想体系的意义不仅【jǐn】成【chéng】为清代汉学【xué】由【yóu】高峰走【zǒu】向衰【shuāi】落的【de】标志，同时也成为传统学术向【xiàng】近代【dài】学术跨越的转【zhuǎn】折【shé】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