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阑干·去年人在凤凰池

　　去年人在凤凰池，银烛夜弹丝。

　　“凤凰池”，指中书省【shěng】。魏晋【jìn】以来【lái】，中书令等官员【yuán】掌管诏令文书【shū】等事物，能经常接近皇帝，深【shēn】蒙【méng】宠爱，所以中书省被【bèi】美称为“凤凰池”或者“凤池”。这里凤凰池应【yīng】指【zhǐ】萨【sà】都【dōu】剌所【suǒ】在【zài】的翰林【lín】院。“弹练”，即弹奏琴、瑟【sè】等【děng】丝弦乐器，这是在筵席上所演奏的悠扬而又高雅的音乐。去年【nián】的这个时候，身处【chù】京城翰林院，夜晚【wǎn】友朋【péng】相聚，灯火通明，席间弹【dàn】丝弄竹，高雅而又欢快。

　　沉水香消，梨云梦暖，深院绣帘垂。

　　“沉水”，即沉香，一种名贵的熏香【xiāng】料，又名沉水香，富贵人家常用来熏染【rǎn】居室。“梨云梦【mèng】暖”来自唐人王建所作的《梦看梨花【huā】云歌【gē】》，此【cǐ】诗描【miáo】写梨花如云的绮丽【lì】梦境，中有“薄薄落【luò】落雾不分，梦中唤作【zuò】梨花云”一句。这种【zhǒng】梨花云梦的典故曾【céng】被【bèi】苏轼【shì】用在词中【zhōng】。萨都剌化用【yòng】这个【gè】诗意，指自己当【dāng】时所做的梦【mèng】境也【yě】是【shì】如此【cǐ】温馨、雅致。聚会结束之后，众人【rén】散去，屋里烧着浓的沉【chén】香，让人醺【xūn】然【rán】而【ér】醉【zuì】；重重【chóng】的院【yuàn】落里，因为夜已深了，早就把精致的【de】萧翎【líng】放【fàng】下来，人们开始在愉【yú】快的心情中入睡，因此梦里也能看到重重如云的梨花，生活是多【duō】么恬【tián】静、优雅。银烛、弹丝、沉香、绣帘，这样【yàng】华丽、浓艳的生【shēng】活色彩【cǎi】，代【dài】表官宦【huàn】之家常见的事【shì】物【wù】。从【cóng】这【zhè】些精致的细节，读者自可相像【xiàng】出居【jū】室其【qí】他部【bù】分。这是萨都剌曾经拥有的悠闲而又富【fù】裕的生活【huó】，字里行【háng】同也不煞【shà】春风得【dé】意的心情。这【zhè】样的生活自【zì】然令人难忘，它一【yī】直留存【cún】在萨都剌的记忆中。上阕用词华艳、热烈，颇有【yǒu】温庭筠遗【yí】风。

　　今年冷落江南夜，心事有谁知。

　　今年身处江【jiāng】南，离开了京【jīng】城翰林院，再也没有【yǒu】高【gāo】朋满座，在这冷【lěng】冷清【qīng】清的夜里，心【xīn】事又有谁能知晓【xiǎo】？这两句【jù】由上阙【què】的热烈华贵，一变【biàn】而为【wéi】孤寂凄清，两相对【duì】照，以前【qián】的生活【huó】更【gèng】是像仙境一般美好，值【zhí】得【dé】永远怀念了。而这【zhè】种截然【rán】不【bú】同的遭遇，只是因为官【guān】职的变迁。一句“心事有谁知”，多少有感叹事态【tài】炎【yán】凉、自怜身世遭遇的用意。

　　杨柳风柔，海棠月淡，独自倚阑时。

　　“杨柳【liǔ】风柔【róu】，海棠月淡”，是作【zuò】者眼前所见【jiàn】的景物。在温暖【nuǎn】的春【chūn】夜【yè】里，迎面【miàn】是轻【qīng】柔的春风，杨柳枝轻轻拂【fú】动；在【zài】淡淡的【de】月光下，海棠【táng】花【huā】正【zhèng】在盛开。春【chūn】风拂【fú】面，杨【yáng】柳摇曳，月影花影，这其实是一个典【diǎn】型的、美好的江南春夜，只是这样的美景当前【qián】，却只有【yǒu】作者一个【gè】人【rén】独自倚在栏【lán】杆旁观赏，没有人与自己共同分享【xiǎng】这种感受。这三句又进一步【bù】渲染作者的孤【gū】独【dú】，无【wú】论是愤慨难过的心事，还是赏【shǎng】月赏【shǎng】花的乐事【shì】，都【dōu】“无人【rén】知”，没有倾诉的对象，这是何【hé】等【děng】凄凉的事【shì】情。下阙着【zhe】重写江南春夜室外【wài】的情景【jǐng】，与上阙着【zhe】力写【xiě】灯影人影【yǐng】相对应【yīng】，上阙是灯【dēng】影【yǐng】人影，软玉【yù】温香，下阙则是风柔月淡，冷冷清清，这样的安排，使人觉得前【qián】者更加【jiā】温暖，令人向往，后者则更为凄凉难【nán】熬。这首【shǒu】词的构思甚为【wéi】巧妙【miào】，深受欧阳修《生查子·元夕》词的启发，采用了鲜明对比的【de】写【xiě】法，通过“今年”与“去年”、“冷”与“暖”、悲与欢的多重【chóng】对【duì】比，深刻地表现了【le】词人两【liǎng】种【zhǒng】大为不同的心【xīn】境，从中不难感【gǎn】受【shòu】到词人对当政者无故将自己赶【gǎn】出翰林院的不满与悲凉。并且还运用了【le】采取【qǔ】分景、隔景、借景诸手法，虽然主旨抒情【qíng】，却【què】又突【tū】破【pò】了对情本身的拘泥，通【tōng】过【guò】情、境的有机布置【zhì】、组织创造【zào】，构成了【le】新的情感世【shì】界，其浑然天成处，正可【kě】窥见作者的艺术匠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