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江月

　　这首【shǒu】《西江月【yuè】》词八【bā】句，两句一组，分为四【sì】组意思。上【shàng】下片【piàn】前两【liǎng】句写【xiě】自己，后两句及惠洪。写自己处前虚后实，写【xiě】惠洪处前实后虚。每【měi】片两意过接处，纯以神【shén】行【háng】，不著痕迹。山谷【gǔ】为江西诗派【pài】始祖，此篇亦【yì】是以【yǐ】诗法【fǎ】为词。《苕溪渔隐丛话【huà】前集【jí】》卷四十七引录其【qí】语云：“诗文不可凿空强作，待境【jìng】而生，便自工耳。

　　每作一篇，先立【lì】大意；长【zhǎng】篇须曲【qǔ】折三致【zhì】意【yì】，乃可成章【zhāng】。“所谓【wèi】”不凿空强作，待境【jìng】而生“，就是有【yǒu】情【qíng】事，有感受要写，才写。此首虽【suī】是和【hé】韵词，而【ér】有实事，有【yǒu】真情，绝非泛泛【fàn】应酬之什。写法上虽短篇【piān】亦有【yǒu】层次，有曲折。上片由衡阳【yáng】舟中的【de】自己，转到长沙旅次的惠【huì】洪，用以连结的枢【shū】纽【niǔ】就是不久前【qián】的接席论诗，与此时的便道寄词。下片由【yóu】南【nán】行途中的【de】湘【xiāng】水流域匝月勾留，回溯【sù】导致此行的生平政治遭遇【yù】，瞻【zhān】望还要走下【xià】去的千里程【chéng】途。

　　首句【jù】“月仄金【jīn】盆堕【duò】水【shuǐ】”语本于杜甫《赠蜀僧闾【lǘ】丘师兄》诗【shī】：“夜阑接软语【yǔ】，落月如金盆【pén】”；又【yòu】苏轼《铁沟【gōu】行【háng】赠乔太博》诗：“山头落日【rì】侧金盆。”仄同侧，金盆山谷词【cí】中形容圆月【yuè】，加以“堕水”二【èr】字【zì】，切合湘江夜【yè】宿舟中所见。次【cì】句“雁回醉墨书空”说出了春到衡阳这【zhè】点意思【sī】。衡山有【yǒu】回雁峰，其峰【fēng】势如雁【yàn】之回转【zhuǎn】。

　　相传【chuán】雁南【nán】下【xià】至衡阳而止，遇春而回飞向【xiàng】北。又雁飞时排成“一【yī】”字或“人”字，称雁字【zì】。首【shǒu】两句成【chéng】工整【zhěng】对偶，以【yǐ】律诗锻炼【liàn】之笔，写水天空阔之景【jǐng】，点出【chū】眼前时地，而逐【zhú】客迁流，扁舟迫窄，种【zhǒng】种感慨，已暗藏其中。

　　三四【sì】句转【zhuǎn】入酬答【dá】惠【huì】洪之【zhī】意：“君诗【shī】秀绝雨园【yuán】葱，想见衲衣寒拥。”因其词而及其人，因其人而称【chēng】其诗，说【shuō】诗兼代说人。作者称道他人之诗之美，常【cháng】巧【qiǎo】设【shè】比喻，此处【chù】赞惠洪之诗秀绝，如园里青葱，得雨更为鲜绿。惠洪【hóng】是诗僧，有《石门文字【zì】禅》三十卷，大半【bàn】为【wéi】诗，其中【zhōng】颇【pō】多清隽之篇，作者此【cǐ】处所称【chēng】，亦非虚誉。

　　至于园葱之喻，王【wáng】梵志诗【shī】亦云【yún】“喻若【ruò】园中韭，犹如得雨浇”，想同本【běn】于俗谚。“想见【jiàn】衲衣寒拥”是说惠洪苦【kǔ】吟【yín】时【shí】的情状【zhuàng】。意似调侃，实见亲切。

　　“蚁穴【xué】梦魂人世，杨花踪【zōng】迹【jì】风中”感慨生平，也是应【yīng】答惠洪来词“往【wǎng】事【shì】回头笑处【chù】，此生弹指【zhǐ】声中”句意。上句用唐李公佐《南柯【kē】太守传》事。作者曾【céng】供职秘书省，又为【wéi】史官，京师【shī】十年，友朋文酒【jiǔ】之乐，亦甚称【chēng】意，而后一贬黔州，再谪宜州，后者且【qiě】为【wéi】黜【chù】降官【guān】最重的除名编管处分，所去【qù】又是南荒之地，前后比照，宜有【yǒu】“梦魂人世”之感。“杨花”句说自己转徙【xǐ】流离，有似柳【liǔ】絮【xù】随风【fēng】飘荡，不由自主。但【dàn】是作者处【chù】逆境已久，能够看得开。他对这次与惠洪的分别【bié】，各【gè】奔前程【chéng】，说是【shì】“莫【mò】将社燕笑秋【qiū】鸿，处处春山【shān】翠重”。燕、鸿皆候鸟，因时迁徙。燕，春社来【lái】，秋社【shè】去（春社为【wéi】春分前后，秋社为秋分前后）；《礼记。月令》：“季秋之月，鸿雁来宾。”彼【bǐ】此皆如社【shè】燕、秋鸿，各【gè】去【qù】所要去的地方，一例奔忙，莫【mò】以彼【bǐ】而笑此。心【xīn】头诚然沉重，却【què】以【yǐ】轻倩【qiàn】之【zhī】语出【chū】之。“处处春山翠重”句，祝惠洪此行能履佳【jiā】境【jìng】，也有自为开【kāi】解之意。南【nán】方草【cǎo】木【mù】，当【dāng】也是美好【hǎo】的【de】，只【zhī】要心地宽阔，亦何妨处处皆【jiē】春。

　　这首词极【jí】尽【jìn】曲折【shé】吞吐之能事，巧【qiǎo】用典故，表【biǎo】露旷达胸襟。全词有语尽而【ér】情未尽【jìn】之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