省试湘灵鼓瑟

　　这首诗传诵一时，并奠定了钱起在诗坛的不朽声名。

　　诗题“湘灵鼓瑟”，摘自【zì】《楚【chǔ】辞【cí】·远游》“使湘灵鼓瑟【sè】兮，令海若舞冯夷”诗句，其中包含着一个【gè】美丽的传说【shuō】——舜帝【dì】死【sǐ】后葬【zàng】在苍梧山，其妃子【zǐ】因【yīn】哀【āi】伤【shāng】而【ér】投湘水自尽，变成了【le】湘【xiāng】水女神；她常常在江边鼓瑟，用瑟音表达自己的【de】哀思。

　　根据试帖诗紧【jǐn】扣题目，不得【dé】游【yóu】离的要求【qiú】，诗人在开【kāi】头【tóu】两句就概【gài】括题旨，点出曾听说湘【xiāng】水女神擅长【zhǎng】鼓瑟的传说【shuō】，并暗用《九歌·湘夫人》“帝子降兮【xī】北渚”的语意，描写【xiě】女神翩【piān】然而降【jiàng】湘水之滨，她愁容满面、轻抚云和瑟，弹【dàn】奏起如泣【qì】如诉【sù】哀伤乐曲。动【dòng】人的瑟声首【shǒu】先引来了水【shuǐ】神冯夷，他激动地在【zài】湘【xiāng】灵面前伴【bàn】乐狂舞，然而【ér】一个“空”字，说明冯夷并【bìng】不【bú】理解湘灵的哀【āi】怨；倒是【shì】人间那【nà】些被贬谪【zhé】过湘水的【de】“楚客”，领略了湘灵深藏在乐声里的哀怨心曲，禁不住【zhù】悲【bēi】从衷来，不忍卒闻。

　　接下来，诗人【rén】着【zhe】意渲染瑟声的感【gǎn】染力。“苦调凄金石，清音【yīn】入香【xiāng】冥。苍梧来怨慕【mù】，白芷动芳馨。”瑟【sè】声哀婉悲苦，它能【néng】使坚硬的金石为【wéi】之凄【qī】楚；瑟声清亢【kàng】响亮，它可以响【xiǎng】遏行云，传到那穷高【gāo】极远【yuǎn】的苍穹中去。瑟声传到苍梧之野，感动了寄身山间【jiān】的【de】舜帝【dì】之灵，他让【ràng】山上的白【bái】芷吐出芬芳，与瑟声交相应和【hé】，弥【mí】漫在【zài】广袤的【de】空间，使天地【dì】为【wéi】之悲苦，草【cǎo】木【mù】为之【zhī】动情。

　　中间这四句，诗人张开想【xiǎng】象的翅膀，任思绪在【zài】湘水两岸【àn】、苍梧之野【yě】、洞庭【tíng】湖上往复盘旋【xuán】，写出了【le】一个神奇虚幻的世界【jiè】。

　　“流水传湘浦，悲风过洞庭”，这【zhè】两句写湘灵弹奏的乐【lè】曲同舜帝【dì】策【cè】动的芳【fāng】香在湘【xiāng】水之源交【jiāo】织汇【huì】合【hé】，形成【chéng】一股强劲【jìn】的悲风，顺【shùn】着流水，刮【guā】过八百里洞庭湖。

　　至此【cǐ】，乐【lè】曲进【jìn】入了【le】最高潮，感情达到了白热【rè】化。凭藉【jiè】着诗人丰富【fù】的想象【xiàng】，湘灵的哀怨之情得到了酣畅淋【lín】漓的【de】抒发和表现。然而全诗最精采的【de】还不【bú】在于此【cǐ】，令全【quán】篇为之生辉的是结尾两句：“曲终人【rén】不【bú】见【jiàn】，江上数峰青。”《旧唐书·钱徵传》称这十个字得自“鬼谣【yáo】”，其实无非说这两句诗是钱起【qǐ】的神来之笔。此联的妙【miào】处有：

　　一是突然转折，出人意料。在尽情地描写乐【lè】曲的【de】表【biǎo】现力之后【hòu】，使乐【lè】曲在【zài】高潮中嘎然而止，这是一【yī】重意外；诗境从【cóng】虚幻世界【jiè】猛【měng】然拉回到现实世界，这是又【yòu】一重【chóng】意【yì】外【wài】。二是【shì】呼应开头，首尾圆合【hé】。全诗从湘水女神出现开始，以【yǐ】湘【xiāng】水【shuǐ】女神消失告终，形成一个【gè】有机的整体。

　　结尾两句如横空出世，堪【kān】称“绝唱”，但同时又是【shì】构成全篇【piān】整体的关键一环；所【suǒ】以虽然“不”字重出，也在所不【bú】惜。作者敢【gǎn】于突破试帖诗不用重字【zì】的规范，确【què】属难能【néng】可【kě】贵。三【sān】是【shì】以【yǐ】景结情，余音袅袅。诗的【de】前面【miàn】大部分篇幅都是运用想象的画面着【zhe】力抒写湘水女神的【de】哀怨【yuàn】之【zhī】情，结尾一笔跳开，描【miáo】写曲【qǔ】终【zhōng】人【rén】散之后，画【huà】面上只【zhī】有一川江【jiāng】水，几峰【fēng】青山。这极其省净明丽的画面，给读者留下了思索【suǒ】回味的广阔空【kōng】间：或许湘灵的哀怨之情【qíng】已【yǐ】融入了湘江绵绵不断【duàn】的流水，或许湘灵美丽的【de】倩影已【yǐ】化成了江上偶露峥嵘的数峰青山，或许湘【xiāng】灵和大自然熔【róng】为【wéi】一体，年【nián】年【nián】岁【suì】岁给【gěi】后人讲述她那凄【qī】艳动人的故事，或许湘灵的瑟声伴着【zhe】湘江流水歌吟，永【yǒng】远给人们留下神奇美【měi】妙的遐想。这一【yī】切的【de】一切【qiē】，都尽在不言【yán】之中了。宋代词【cí】论家有“以景结情最好【hǎo】”之说，恐怕是从这类诗作中【zhōng】得到的【de】启迪。